春天来了
小蜜蜂也出来了
梨花、杏花、桃花都开了

奚志康二年级七班 别叫我烂茄子(四)-流浪的云cloud

二年级七班 别叫我烂茄子(四)-流浪的云cloud
跟飞机大楼相隔两条街就是解放路小学,不比严家小学两间半的土坯房,这里可是两排四幢的砖瓦房,隔着操场的对面还有一座四层楼。操场用炉灰渣和沙子铺成,房子周边还种着既可高大的杨树,几个单杠和双杠散落其间。
院里的孩子全在这个小学读书,从一年级到六年级都有。
小牛被分到这个年级最烂的一个班,他刚上学就见到前班主任上课时底下没人听,全部在打打闹闹,不仅男生和男生打,男女生之间也打。要么就玩游戏,“你拍一我拍一,大家一起来努力;你拍二我拍二,认真学习不打架——”什么什么的。还有用橡皮筋双手撑开互相编织不同图形的,小牛竟然一样不会。在乡下两间半土房子里女同学都很少,男同学要么踢一个早被踢瘪的皮球,要么打架追野狗,就是不会玩这种小巧的游戏。
同桌的小慧脸蛋小小的,拖着两条小辫子,见小牛啥也不会就教他怎么玩,小牛那双动裂的手在橡皮筋里穿来穿去,很是笨拙,裂口渗出的脓疮让他不好意思示人。他努力跟进周围的同学,打打闹闹多过看书写字。
很奇怪一天竟然见不到一个上课的老师。
等来了个老师没说两分钟就被台下同学起哄,根本无法讲课和听课。哪里像严家的学生,上课大家还是安静的,尽管学不了什么东西,考试成绩都很差,也不至于上课跟老师对着干。
班主任一个男老师嗓门再大都压不住阵脚,几个小坏蛋跟他顶嘴,他居然无言以对,打不能打,骂也骂不出口,索性不上课了。看到这场景,小牛一脸苦相,他发现二军直着两眼看热闹,浑然不知好歹。他乐得上课时间跑出去玩耍,没人跟他抢滑梯,还有单杠和双杠,这是他的强项。
那个老虎和蝎子在班上最调皮捣蛋,老师管不住,男同学更没人镇得住,只是女同学他们不敢惹。这两个本城区的小地头蛇赢钱专家,比谁都橫,打群架一个顶俩儿。从来不写作业,顶多叫同桌的女同学抄一遍,从来还不带感谢人。
老虎面相好看些,个子不高,很壮实。蝎子成天留着鼻涕,不停连吸带抽,忒恶心人。天藤湘子特别到了冬天,鼻涕一多就到处抹,脸男生都看不下去。老虎在教室欺负人还不够,上厕所都不放过。他似乎要考验下新来的小牛,就在小牛尿尿时从背后提住他的裤裆,他一下尿到裤子上,然后就尿不出了。小牛很气不服,倔脾气上来,心想才来不能太丢面子,以后还怎么在班上混,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刘若英的书,不能像在大院里那样任由王建设他们欺负,也得想办法翻身。
于是他一甩身挣脱了老虎抓他裤子的手,然后把剩下的尿滋溜到老虎身上。他这一突然举动老虎居然没反应过来,等尿喷到身上才跳开。两人撕扯到一起,推推搡搡从厕所来到操场。他们头顶头抱在一起,一只老虎碰到一头牛,头顶头生烟,脚底下互踢互踹,都想拼命绊倒对方。
“一个顶橫,两个顶愣,三个顶打架不要命!”
有几个男女同学看热闹没忘了哼哼小曲儿。小牛忘了自己几个顶,有人说蝎子是三个顶。看热闹的同学越来越多,不断有人起哄,有人想看老虎的出丑,因为不知道新来的小牛底细。有的人希望小牛干倒老虎解气,还有的不希望两人打出什么名堂,那是女生。
两人脚下炉灰渣飞扬,磕磕绊绊东倒西歪,就是谁也没撂倒谁。这时上课铃响了,两人又一路扭打到教室还不松手,前几排座椅应声倒下,几个同学只能起身避让,看样子要是不决出胜负今天两个人就没完。就这时,一声喝止在教室门口响起:
“干什么你们,要造反啦,还轮不到你们!”
一个女性沙哑粗犷的声音,音量不大却很威严。两人顿时住手,回身看去,难道是学校新派来的班主任?老虎似乎对今天的战果很不满意,好久没碰到势均力敌的对手,就这样住手不是太丢面子吗!而小牛顿时明白,这样最好,他已经赢了何美璇!
“都给我住手,把桌椅扶起来,到外边罚站去!”尚老师喉咙里有撕裂的气声发出,好像对付这两个捣蛋鬼不在话下。
一个好同学和一个坏同学就这么一起被罚站,小牛心里很委屈,但也很自豪,打赢了一架在班上就能站得住脚,起码同桌的小慧对他刮目相看。这是杜鸣哥哥在严家跟人打架时告诉他的,如今他也学会了。老虎心里更委屈,还没摸清新来同学的底细,一招没打赢他,以后难翻本。本来想那个大院里的孩子没有街上的孩子橫,怎么今天就输给一个新来的小子?还居然被新来的老师逮住受罚!
他们各自想心事,谁也不看谁一眼,耳朵却还在听尚老师隔门传出的训话声。教室里一反常态的安静,似乎被揪出一个头顿时缺少了主心骨一般,个个都跟泄了气的皮球——瘪了。
尚老师年纪不大,后脑勺这里两个短辫子,嘴唇不知是上火还是怎么的有块红包,还有点溃烂。那个蔫不唧坏的蝎子说是不是被她家男人咬的,挺瘆人。
教室里面的尚老师脸上没有笑容,但也不故作怒状,只在教室里静声查看过几分钟,台下顿时安静,同学们在等她的开场白。谁都指望有个能镇得住人的老师来调教大家。她喉咙发出“吭哧吭哧”的鼻音,不怒自威,一眼就看出蝎子来。她来前校长就交代过情况,一个老虎,另一个蝎子,听说是他们带头把前任班主任气走的赚钱儿,还气走不止一个,前后已经有三个,就想把她算做第四个。
在班长喊起立后,尚老师迟迟才开口:
“马小六,过来把黑板擦干净!”她念着蝎子的大名,竟然一早从在坐的几十双眼神中看出了谁邪性。
马小六不知着了什么迷,居然一声不吭走到黑板前,整个班级鸦雀无声。看来这个女老师的气势远胜过男老师,说话铿锵有力。男生们都吃软怕硬,第一堂课就这么过去了,下课时憋了四十五分钟的同学飞也似地冲出教室撒欢去也。
转眼尚老师出得门来,站着看看操奚志康血魂书生场丁柔安,然后有点不耐烦地转身盯着门后的两个“事主”。
“怎么样,站够了吧,你说你们这是怎么的,啊?”尚老师用右手食指冲他们两个脑门子各戳了一下。“下次再让我看见就回家去,别来上课。”
两个小子顿时感觉到她手指的力度,身子微微向后仰。小牛本就仗着优越感觉得冤,老虎心里还在窝火不服气。第一次出手umaga,尚老师不想跟他们纠葛太过,他们两个毕竟不是一回事,说多了反而伤了小牛自尊心,而老虎还会幸灾乐祸,只能适可而止。
几个班干部被叫到办公室,尚老师又当面交代了些事情。
新来的总要受欺负,小牛从干校转学过来又面对几十个陌生的孩子,除了二军等几个所里的孩子,其他都是当地土生土长的野孩子。如果是小牛的父母碰到,肯定说他们是二溜子、小痞子。
小牛戴的他爸给的一顶军帽没几天在街上就被抢走,那时赶上放学,校门口人很多,根本没见到抢军帽的人。事后他爸说抢就被抢吧,别跟人打架,那些野孩子手黑,动不动刀子攮死人或手撑子戳断你几根肋骨。当然只是听说,从来没见过。这也没吓唬住小牛,这次和老虎干了一架,他心里有数了。不怕打架,要打就一定打赢,把人打服人就不会有人欺负你,甚至还会来巴结你。
“你牛逼,你们家门口都有站岗的!我们家只有条老狗。”
老虎放学后特意跟过来说,他家就住在飞机大院对面的一排平房里,天天看着大门口持枪站岗的院警卫班战士,心里一直很羡慕。可惜人家自由进出,自己根本无缘。
“改天我送你一顶军帽洗虾粉!”小牛似乎也一下冰释前嫌,看着这个可怜的毛孩子。
“你拉倒吧,被人抢了还送我呢。我知道谁抢的,赶明儿我帮你要回来!”老虎似乎急于立功献媚。
“算啦,要回来就算送你啦!”小牛心里美滋滋地说,打赢的战利品这么快就有了。
“不过哪天你得带我到你们院里去玩玩!”老虎又提出交换条件。
“得了吧,没门!你先得问我们院解放军同不同意!”小牛志得意满,这院子真是外面的一只老鼠都不能随便放进去,何况一个大活人。
回城里上学不用骑枣红马,中午不用带饭,出大门走十几分钟就到家。
他开始怀念起干校的猪圈、马圈,饲料的味道,粪水的味道鲍蕙荞,豆饼的味道,还有老杜喝的烧酒的味道。杜鸣哥哥此刻一定像个骑兵战士,一路跃马扬鞭在大草甸上,只有风和蓝天相伴。而这里操场一起风就扬沙,教室里挤满男男女女吵吵闹闹的同学。恍惚之间,他竟然要掉眼泪。
“想啥呢?”坐在后排的二军见他发愣,拍了他一下问。
“没啥。”小牛收回迷糊的目光,把大草甸子的猪、马、野兔、苜蓿草的味道一起咽了下去。
“你那天把老虎搞定了,大家都很羡慕你呢?”
“是吗?你们以前都怕他啊?”
“也没怕他,我们院的孩子谁怕谁啊?就是打不过他。”
“我只不过差点把他扳倒高益槐,凭什么让他?!”
“你牛,你有股牛劲,我们都服了。”小牛的外号就是由此成名的,有的时候他们又编排出什么“顶牛”、“蛮牛”之类的昵称。小牛一点不介意,还有点志得意满。
那个外号烂茄子的小光,除了因为他弟弟小刚摘了个烂茄子外,还因为嘴角老是烂得流脓而得名。小牛不喜欢这么叫他,所以小光很亲近小牛。
小光跟他不是一个班,下课却经常凑到一起聊天。他们两个都比较文静,二军喜欢闹腾,哪怕给老虎当鞍马让人跳过去也心甘情愿杨洁薇。自从干了那一架后,几乎没人敢主动跟小牛挑衅。就是蝎子时不时拖着大鼻涕过来说两句煽风点火的话,但见小牛不高兴就赶紧跑开苏赫巴托尔。
尚老师教导有方,很快见到成效,否则小牛父母还担心是不是要转学或者换班。一班上下男女被尚老师收拾的服服帖帖,大家最服的一招就是她用食指你戳人脑门子,鼻子里一个劲喷音,像只发威的母牛。
她提议小牛当文艺课代表,不过小牛更喜欢语文,他的稚嫩纯净的面庞,时而露出淡淡的忧郁,让人怜爱,一点看不出打架时爆发的蛮劲。不久他又被推荐到校文艺队拉二胡,小牛真没想到有一天会抱着个带把的葫芦拉来拉去,他更向往小提琴和钢琴。
他之所以被选进文艺队并非尚老师的推荐,而是源于文艺队刘老师的一次选秀。她趁上课前挨个班级走访,事先并没通知她来干什么宁宇盒饭。当走到二年级七班时,目光扫过之处与小牛的目光相遇,小牛不自觉地表现非常矜持,双方眼神相碰,一念之间又都回避。是他打动了刘老师,还是刘老师吸引了他,他很疑惑,也一直没搞明白。就见刘老师和尚老师嘀咕了几句,尚老师看着小牛悄声介绍着什么。果不出小牛意料,后来这事就定下来了。
刘老师面色阴郁,不苟言笑,一点不像尚老师孩子妈妈和班主任孩子头的架势。尚老师说她没结婚,有没对象搞不清楚。总之比尚老师长得秀气好看,像个小姑娘。小牛不自觉想起小华,刘老师一点不像小华,小华看到什么说什么,说了什么就做什么。刘老师看了不说,不知道一直琢磨什么。小华长大以后会跟刘老师一样吗?像只化蛹的蝴蝶?或者变成尚老师这样的母老虎?小牛简直不敢想象!
校文艺队没有钢琴,只有一架脚风琴,比钢琴小一号,那是刘老师的专用。她以前练的是钢琴,踩起风琴来有点费劲,小孩子们更是踩不来。但她的手风琴非常拉风,每次她端坐于前领奏,小牛在下面都看得如痴如醉,忘了演奏的节律,想着哪天自己也能那么带劲地弹、那么带劲地拉该有多好啊。
每周文艺队活动两次,这里的同学比起班上的安静许多,让他有点不适应。
练琴的时候他老盯着一个拉小提琴的女生看,她一直低着头拉,从来不理会看过来的目光。不知为什么,他拿她和小华比,她们一点不像耍狠 金丙。
三年过去了,小华一定长大不少。这个女生一点不比小华开朗强韧,不爱说话,屁都不放一个,琴也拉得一般。
当然,小牛也觉得自己不够用功,拉二胡的手有如拉大锯。只不过尚老师和刘老师推荐进文艺队,总得表现一下。刘老师一双忧郁的眼神和略微憔悴的面庞觉得亲近,总能让人遐想不已,她为什么还没结婚,有对象了吗?而尚老师已经身为人母,脾气凶煞得多。
刘老师弱不禁风的样子,眼中流露的心思若有若无,她为什么选中他拉二胡,而他对二胡一点感觉没有。她不像干校女生宿舍里的一堆女生,也不像他妈妈,到底像谁呢?又像在哪里见过她。她时常撇一眼小牛,小牛能感觉得到刘老师的眼角的余光,以及投射到他身上的气息。他喜欢她这么看,呼吸她的气息,却心不在焉于二胡。
而且他还装做不知道,甚至有时故意拉错音以引起刘老师的注意。
她会上前指点小牛,告诉他左手指位和右手拉琴弦的腕位,还把着他的手前后拖动,告诉他拉二胡和拉提琴的胳膊和手腕运势不同。他能感受到那双纤细微凉的手握住他的手时传递的震颤,越是这样,他越拉不好,但刘老师并没有放弃。
他总在背后给拉提琴的女生捣蛋,一会儿有意无意碰碰她的椅子,一会儿说她的琴弦碰到他的了。可她却无动于衷,只有刘老师看在眼里,只要她走过来,他就老实了。
二胡在他手上像干校赶猪的烧火棍,拉不出动听的节奏,语文课文了才学的一句“滥竽充数,和尚念经”在他脑子里打转。他看出刘老师失落的眼神,为什么自己就不争气呢?为了刘老师他也要坚持下去!
小牛琢磨,什么时候才能长都跟刘老师一样大啊星海猎人?那得要多少年啊?等他长到那么大,那时候的刘老师还会这样柔声轻语、细致入微教导他吗?他体内的牛劲时常上冲,终于在一次爆发时不小心把前面小女生的提琴砸到地上,琴弦断了,琴壳裂了。
犯了错误的小牛,少不了挨老师的尅,又挨了父母一顿打骂,还赔了钱,本来他们就不喜欢他拉二胡,觉得没出息。从此他退出文艺队,再也不拉二胡了。
小牛没有觉得遗憾,相反他很自信,因为刘老师看中他,他明白自己灼灼的目光和灵秀的神态自有一番吸引人之处。
刘老师的身影渐渐远去,有时瞥见进出教学楼的刘老师,他脑中没掀起一丝波澜,更是把那个拉提琴的女生忘得一干二净。
此时学校忙于学工、学农、学军,远比文艺之事更贴近现实。要不是部队解放军叔叔的调教,他们还不知道怎么迈步走路。自从来了尚老师,加上军训,二年级七班几十个同学焕然一新,还评上年级先进利索夫斯基,并且争取当全校的先进班级。那个蝎子和老虎彻底歇菜,早已从树上可能结茧欲飞的蝴蝶跌落成地上的毛毛虫红线传,被人踩了都死得不吭声,只留下一滩泥。
这让小牛觉得有些寂寞,本来干校一个人玩,一会地上和猪马兔子赛跑,一会雨芦苇荡里的鱼虾共泳,一会钻进稻草垛子不肯出来,做梦的时候还在天上飞。而今一班几十个人,干什么都要守规矩,还要看老师和同学的脸色。本来是草原上一只孤独的野狼,如今一进城就要被驯化成听话的狗,没有野兔子可以抓,没有骨头可以啃,没有喂猪的喊他回去吃饭,更没有枣红马可以骑,憋死他了!
初春杨柳发芽之际,整个年级的同学分班列队,迈着整齐的步伐,头顶蓝天,一路唱着歌,向烈士陵园前进。
我们是少年先锋队,
鲜红的领巾高高飘扬。
我们是祖国的接班人,
踏着春风迎着朝阳,
昂首挺胸永远向前!
——
这时已是暑假,他和院里的小伙伴忙着在后院菜地里捯饬那些黄瓜、西红柿、辣椒和茄子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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